一块豆腐干
文/以墨
刷拉一声,冬日的暖阳仿佛刑满释放的犯人,一下子溢满大半个房间。希洋拘束着、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,又是日光大好的一天。因为做阑尾炎手术,请假已经有一周了,不知道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。
啪啪啪……希洋……啪啪啪,门那边有声音传来,尽管听得见,却是极轻极柔。不用想,这敲门的定是母亲。希洋打开门,却看见母亲正回过头去,准备转身下楼。唉,希洋,你睡醒了?妈老了,不中用了,连个钥匙都记不住拿……母亲叨叨着进了屋,把买来的一兜菜顺手放在橱柜上。
母亲原是在老家生活的,由于儿子做手术,盘算着雇人不放心,才来了儿子家,亲自照顾儿子。想到这里,希洋的眼睛有些湿润了。不用说,刚才母亲一定是怕敲门吵醒了自己,所以才又打算下楼去。可毕竟是冬天,母亲那双老寒腿,吃得消吗?
手头上没什么事可做,希洋便跟着母亲转来转去。刚进厨房,橱柜上那兜菜里的一袋豆腐干映入眼帘。妈,你买豆腐干了?希洋有些疑惑地问,自己一个人住在城里,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,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东西了。是啊,八块钱一袋,也不贵。记得小时候,你们都爱吃这个……小时候,是啊……
那时,希洋家有三个孩子。父亲靠务农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,玉米面馍馍、小米稀粥、高粱糕都算很好的吃食了。这些尚且不能管饱吃,更何况是吃小吃呢?
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,有一次,父亲竟用小半袋豆子,换了些豆腐干来。咱也吃一回这稀罕物!……
几天后的一个中午,餐桌上依旧是小米稀粥。看着碗里的稀粥,希洋不禁叹了口气,这清汤寡水儿的,一会儿又该挨饿了!正这样想着,却见母亲拿着一个瘪瘪的黄色口袋,从里屋走了出来。里面似乎有一个长条状的东西,会是什么呢?这是那天吃剩下的一块豆腐干,你们谁吃?母亲冲我们晃了晃那口袋。老崔,你下午还要干活,你吃了吧,还能顶些饿!父亲眼睛盯着那块豆腐干,接了过去,唉,这味道我是吃够了,给孩子吧。父亲摇着头,把这装了一块豆腐干的袋子递给希洋的姐姐,希洋的姐姐依旧咕咚咕咚地咽着喝到嘴里的稀粥,不说什么,把口袋放到希洋弟弟的手边。希洋的弟弟盯着那口袋很久了,只见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咽了口唾沫,又把口袋拿起来,给了希洋。希洋见弟弟都不肯吃,他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,将口袋放到母亲的手里。母亲用眼睛打量了打量坐成一圈的一家人,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。突然,她好像想到了什么,提着袋子进了里屋。其他的四个人,只听到案板响了一下、两下、三下、四下,接着,母亲便拿着切成五段的豆腐干走了出来……
是啊,时间过去这么久了,希洋还是忘不掉,那一块豆腐干分五份吃的一家人。
希洋,吃饭了!听到母亲的叫唤声,希洋走到饭桌旁。母亲习惯性地把豆腐干切成小段,让它自成一盘菜。希洋拿起一小段,还没吃进嘴里,泪水却先淌了出来。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,能否吃得到……
原来,希洋的姐姐和弟弟,早在小时候就得病夭折了。他的父亲,也早已去世。希洋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,来到了另一个城市闯荡。而母亲,只想守在老家,永远守住曾经的五个人,永远……